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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話 審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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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話 審案

三殿下陳子安是郁貴妃所生,是大將軍郁城南的子侄,長年都隨著舅舅征戰在外。皇帝大抵覺得自己總共才三個兒子,將這個一直放在外面也不是個事,月前剛將他召回,在大理院掛了個閑差。

底下人閑談時都估摸道,皇帝是希望他能和朝堂內的一眾長老們能夠熟識一些。閑差的意思是你掛個名頭,東西交給底下的人去做便成了。但陳子安多年來所混的不是鐵騎營就是金城衛,都是幹實事的地方,說掛職就必定要來做事的,而且是極其講究效率的那種方式——比如把犯人們提作一堂。

據說,這主要是因為宇夏的法令嚴苛,他想給犯人們警醒別企圖蒙混過關。

這日被提審的第一個人,名為趙錢孫。

趙錢孫,是早市街東門街一帶的赤腳郎中,據說醫術倒是有一點的,尤其擅長婦科。

但其為人不務正業,好吃懶做,因長期欠債賒賬不還,被賣早食、賣藥材、賣果子,賣糧食的等等商販一齊遞過狀紙告了上來。

本來這種糾紛小事金城衙門審一審就完事,是犯不著鬧到大理院的。

然而陳子安最討厭這種潑皮無賴,覺得應該殺一儆百,便特意將人提了過來,並尋了書中的法令稱:欠錢上五百文可砍一手作懲。

本來覺得欠錢是大爺,無賴慣了的趙錢孫看見鍘手的大刀轟隆隆地被推上來,當場給嚇白了臉,他連連扣頭稱:“饒命啊,三殿下饒命啊,小的再也不敢了……”

陳子安的母親郁貴妃是當年瑞安城裏有名的美人。陳子安的模樣該是隨了他母親,眉目俊朗,又因常駐軍營之地,身上自有一股英武之氣,端端往那公堂主位上一坐,就自有鐘鼎之持成穩重。

他翻了翻桌面上擺著的卷宗:“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說,這次你能還上這錢,我就放了你。”

趙錢孫面上頓時便是汗如雨下,他焦急地抹著臉:“我,我一時去哪弄那麽多的錢啊?”

“那就沒有辦法了。”陳子安手一揮,手下架起趙錢孫就往鍘刀上按。

殺豬似的慘叫聲回蕩在公堂裏,陳子安正有些不耐,突然聽得人群中傳來一個沒有底氣的聲音:“等、等一下。”

公堂之外的衙地上,齊齊跪地的牢犯之中,竟然有人畏畏縮縮地舉起了手。

自身難保的人,倒管起別人的閑事來,這倒是稀奇。

立馬有衙役喝道:“大膽,誰準你說話的!”

衙役懷裏的刀還沒來得及出鞘呢,那人就很慫地抱著腦袋又縮了回去:“對、對不起,但這事很要緊!”

“還敢多嘴!”

陳子安正覺得那人的的動作有些奇怪,一副想站又站不起來的模樣,仔細一看才發現他的肩上還靠著個熟睡的姑娘。再仔細一看,那睡得一臉無害流著涎水的姑娘,不就是那天將太子砸暈,還一定要把她相好一起關牢裏的那位嗎?

小尾,他還記得是這個名字。

陳子安擡手,制止住了想要上前教訓的衙役:“怎麽,你想給他求情嗎?”

阿撿結結巴巴地回:“不、不是,我只是覺得這刑罰是否太、太重了些?”

陳子安眉頭一挑:“怎麽,你對宇夏的法令有什麽意見嗎?”

座上那人似乎只是隨口說了一句,阿撿卻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:“不不不……”

“或者說,”陳子安瞄了眼他身上的打著補丁的破衣服,“你想給他還錢?”

阿撿將腦袋搖得更厲害了:“我、我、我也沒錢。”

狀告趙錢孫的小販們三兩作噓:“沒錢?沒錢你搗什麽亂啊?”

“我們就要他還錢,不然就砍手,叫他長長記性!”

“沒錯!還錢或是砍手!”

吵鬧聲中,陳子安只是瞥著阿撿肩頭睡得正香的小尾,若有所思。

這幾日,他倒是聽旁人說了小尾和魚長歌在金縷別館打鬥的事情。魚長歌的名字他早就聽人提起過,那日一見也覺得其人不俗該擔得起名號。但據說魚長歌在她的手裏沒過下幾招,而且她單手接下了火翎鳥第五重的迷蹤翎,還完全沒有受傷……

“你叫阿撿?”那日陳子安聽小尾是這麽叫他的。

“是、是的,師父叫我釋緣……”三殿下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,阿撿有些受寵若驚。

陳子安只當沒聽見這句,繼續說道:“治你擾亂公堂之罪,來人,將他拿下,治十板子。”

眼見兩旁的衙役就要上來拿人,阿撿急了,忙道:“我沒、沒……不是!我是有話、話想說……”

但哪有人等他說話?陳子安下了令,底下人自然是不敢怠慢的。離他最近的衙役趕忙上前,想把人給拖走。

但那衙役剛挨到阿撿,就覺得手上一緊,竟是被人死死扣住了脈門。而後,他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反應,就被人給扔了出去。

小尾睡眼惺忪地坐起身子,有些起床氣地瞪了另一個還想上前的衙役一眼。後者瞬間躊躇著不敢再上前了。眾人錯愕地看著她,她卻好像完全不在意,只是用手撓撓脖子迷糊地問:“什麽時辰了,可以吃飯了嗎?”

看她竟然當眾打人,打得還是衙役,阿撿嚇得要死,只能對著陳子安磕頭:“殿、殿、殿下,小尾她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
陳子安想得不錯,這姑娘本事是厲害,但是心智似乎有些缺乏,而一門心思全都掛在這個叫做阿撿的人身上。真要招安她還得從這個小法師下手……

而他也想看看,這個阿撿有什麽過人之處呢?

陳子安揮手制止了其他想要沖上去的衙役,輕笑一聲:“這還不是故意的,那天底下就沒有故意的事了”。

“殿、殿下贖罪……”

“阿撿小法師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你剛想說什麽?”

“啊?”

陳子安聲音冷冷:“你若說不出個正理,便治你藐視公堂與法令之罪,與趙錢孫並罰。”

這話聽著雖重,但顯然是在給他機會。

阿撿松了口氣:“是!”

他忙起身,徑直走到了那群小販面前,指著其中一位說道:“你、你剛可是說從上月起,趙錢孫就一直在你這裏賒賬了?”

那小販點點頭:“是啊,怎麽了?”

“他總共欠你多少?”

人高馬大的小販威嚇似的揚了揚手裏的賬本:“三十七文!我可都記著的!”

阿撿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腦袋,但還是大著膽子問:“能不能借我看下。”

賬本沒好氣地丟向了他。

阿撿將賬本翻到最後一頁,仔細看了看,然後轉頭對著陳子安拱手道:“啟稟大人,趙錢孫欠錢不假,但統約四百九十七文,責令限期歸還即可,不應行斬刑。”

眾人議論紛紛,小販們更是吵吵嚷嚷的:“誰說的,我們都記著的……”

“就是啊……”

“你以為你是誰啊,說多少就是多少!”

阿撿有些喪喪地垂著腦袋,一副完全沒有自信的樣子,周圍的人們罵得更兇了。

陳子安並沒多問,差人將賬本全收了過來。

師爺全部重算了一遍,隨即說道:“稟王爺,確是五百零二文沒錯。”

陳子安看向阿撿,問他要個說法:“為何你認定說是四百九十七文?”

阿撿說道:“因為包子鋪賬本上記的那最後一天,我也在場。趙錢孫是想賴賬來著,老板好像沒太讓,所以最後一筆幾個包子的錢,並沒有賒賬來著。”

趙錢孫賴的帳實在是太多了,所以也沒真去關心自己究竟欠了別人多少錢。這一聽,似乎也想起來了:“對啊,包橫子,那錢我給了啊,憑什麽說我沒給!啊?!”

包橫子就是那日阿撿和小尾遇見的包子店的老板兒子。

一開始聽說大家要告趙錢孫,他是真想討個公道而已,對賬的時候想起最後一筆錢拾要回來了的,他本想在本子上劃去的。但是左右想想,他欠錢那麽久,這多的五文作為補償也沒什麽大不了的,筆就僥幸沒有落下。

聽說就因為多那五文錢,趙錢孫要被判斬刑,包橫子心裏也有點心虛。可是賬目上的數都統上去了,這要是反悔,不就是欺瞞官家嗎?這可是要挨板子的事情。

現下這種情況,包橫子也只能打死不認賬了:“你、你說給就給了,誰、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在牢裏串供認識的!”

趙錢孫實在不是什麽好人緣的主,連帶著幫襯他的阿撿也遭殃。

“就是啊,誰知道呢?”

“趙錢孫這孫子,哪那麽容易給錢啊?”

“你是不是收了他什麽好處,這樣給他說話……”

外圈被攔著的圍觀群眾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,阿撿一張嘴難敵四口,只能不住地擺著手:“不、不是啊,我真的……”

見周圍的人站在自己這邊更多些,包橫子也理直氣壯了起來:“你也是牢裏出來的,不是什麽好東西!”

說著,竟然就上去想打人。

然而,他也沒能挨到阿撿。因為一人突然出現在面前,拳頭對上了他的拳頭。

而後,只聽“哢哢”幾聲脆響。是骨頭斷裂的聲音。

“啊啊啊!”八尺大漢慘烈地叫了起來,隨即齜牙咧嘴地捂住了自己的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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